从贾府的爵位论《红楼梦》中的世袭制度

按：这个问题本是从网入红尘先生的《秦可卿忌日为九月初三考》中引出来的。

网入红尘先生认为作为金陵十二钗之一的秦可卿在红楼梦一书中的地位显然要比林如海重要得多，没有道理把林如海的死期交代得如此清楚，而模糊秦可卿的死期。我在回复时以鲍二家的忌日是清楚的，而秦可卿的忌日是模糊的；白金钏的生日是清楚的，而贾宝玉、贾政的生日反而是模糊的为例认为在《红楼梦》中一个人的生日或忌日模糊并不能够说明这个角色不重要，反之亦然。又进一步以甲戌本、庚辰本第十四回先交待“镇国公诰命生了长男，预备贺礼”，紧接着后面又写前来送殡的众人中有“镇国公牛清之孙，现袭一等伯牛继宗”为例说明这可能是主要是由于曹雪芹没有最后完成统稿、修改、补缺等工作留下的纰漏。网入红尘和碌碌小孩先生则认为由于当时的世袭制度存在老、小镇国公的问题，也就是说这个镇国公问题并非纰漏。由于此前只留意了纰漏，没有细究这个世袭问题，所以回复时说这种可能会有，但仍坚持认为这里的镇国公问题是个纰漏。

过后细细地核对了一下贾府的爵位，我对《红楼梦》中的世袭情况又有了新的看法，从而证明镇国公问题的确是个纰漏。考虑到与《秦可卿忌日为九月初三考》不是一个主题了，所以另作一帖发出，欢迎朋友们对此提出自己的看法。

先看宁府。第二回借冷子兴之^觉待宁国公贾演居长，生了四个儿子，长子贾代化袭了官。官是袭了，爵位是什么呢？第十三回履历表交待贾蓉曾祖即贾代化“原任京营节度使世袭一等神威将军贾代化。”可见，贾代化从宁国公那里袭官时并非按原位承袭，而是要降级的。换言之，从宁国公贾演那里袭爵的贾代化并不是小宁国公。此履历表紧接着交待贾蓉之祖贾敬“乙卯科进士贾敬”。这个“乙卯科进士”又是怎么来的呢？第二回冷子兴说“贾代化袭了官，也养了两个儿子。长子贾敷，至八、九岁上便死了，只剩下了次子贾敬袭了官”。又可见，本来应由长子袭官，贾敬这个次子能有资格袭官是因为他的长兄贾敷死了，而每袭一次爵位即更改一次，并非照原爵位承袭。到了第六十三回贾敬亡，“天子听了，忙下额外恩旨曰：‘贾敬虽白衣，无功于国，念彼祖父之功，死后追赐五品之职……’”。贾敬本是“乙卯科进士”，是有官爵的，怎么又说是白衣呢？第二回冷子兴说“次子贾敬袭了官，如今一味好道，只爱烧丹炼汞，余者一概不在心上。幸而早年留下一子，名唤贾珍，因他父亲一心想作神仙，把官倒让他袭了。”从这里我们可看出，贾敬还没死就把爵位让给儿子贾珍了，所以他成了布衣，死后又“追赐五品之职”，这是因为皇恩浩荡“免费赠送”的。那么他原来的那个爵位到了贾珍头上又是什么呢？第十三回履历表贾蓉“父，世袭三品爵威烈将军贾珍”。因为贾珍还活着，而且没有像贾敬一样让出爵位，所以他的儿子就不能袭官了。为了能使“丧礼风光些”，第十三回就“平准一千二百两银子”求戴权蠲了个“江南应天府江宁县监生”、“防护内廷紫禁道御前侍卫龙禁尉”。

再看荣府。第二回仍借冷子兴之^觉待荣国公贾源“荣公死后，长子贾代善袭了官”。这个贾代善袭个了什么爵位？似乎没交待，是小荣国公吗？还是第二回冷子兴云“贾代善袭了官……生了两个儿子。长子贾赦，次子贾政。如今代善早已去世，太夫人尚在。长子贾赦袭着官。”贾赦是什么爵位？第三回林如海向贾雨村笑道：“……大内兄现袭一等将军之职”。爵位让长子贾赦袭了，这样一来次子贾政就无官可袭了。第二回冷子兴云贾政“遂额外赐主事之衔，令其入部习学，如今已升了员外郎了”，“额外赐”还是皇恩浩荡“免费赠送”的。第三回林如海云贾政”现任工部员外郞”，第三十七回开篇交待“这年贾政又点了学差”。

同贾蓉一样，由于贾赦还活着也不让爵，贾琏也无官可袭，第二回冷子兴云“这位琏爷身上，现蠲的是个同知”。

第二回冷子兴云贾元春“政老爹之长女名元春，现因贤孝才德，选入宫中作女史去了”，至第十六回赖大转夏太监话“咱们家大小姐晋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

从以上贾府所有已婚男性爵位可看出，他们的爵位主要是从父辈那里袭来的，无可袭时即靠蠲，遇到龙颜大悦还可能搞个“免费赠送”或者“买一送一”活动，只是这种情况极少。而且承袭时爵位是变化的，从根源上说所有承袭的爵位都是从宁、荣二国公那里袭来的，又绝不存在老、小宁荣国公问题。试想，如果贾赦是小荣国公邢夫人还是邢夫人吗？该是邢诰命了。

网入红尘先生又说“记得十四回中‘原来这四王，当日惟北静王功高，及今子孙犹袭王爵。现今北静王水溶年未弱冠，生得形容秀美，性情谦和’一句吗？两个称呼水静王的人，辈分却是祖孙。”这个情况大概是有的罢，因为王爷和国公不属同级爵位，王位是否按原爵位承袭？再看看“王”是什么？“王”在殷周时代本是对帝王的称呼。如：溥天之下,莫非王土——《诗·小雅·北土》；厉王虐,国人谤王——《国语·周语上》。可是从秦代开始,天子改称“皇帝”,“王”便成了对贵族或功臣的最高封爵,即诸侯王。如：赐号称王——《汉书·李广苏建传》；王侯以下——《后汉书·张衡传》。这样来看，老皇帝活着的时候有个北静王，老皇帝崩了，老北静王如果还活着就还是做他的北静王，如果老北静王薨了，新皇帝就要重封一个小北静王，补上这个缺。事实情况是否如此？这个问题还需要探讨。

不难看出，即使存在老、小北静王，也不能由此导出存在老、小镇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