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浏览曹雪芹是我国封建社会中最伟大的民主主义思想家。在《红楼梦》中,曹雪芹通过对大观园内外众多男女的两性关系、恋爱婚姻悲剧的描写,揭露了封建主义的腐朽、反否动的性观念对人性的摧残,这种批判无疑是十分深刻的。但是,曹雪芹又不能摆脱民族文化的局限,在性与爱分离这一普遍的民族意识面前,他就显示出思想上的矛盾。《红楼梦》热情歌颂了真挚的爱情,这在封建社会是难能可贵的。但曹雪芹又不敢把爱与性结合起来。在他看来,性是丑恶的,他在小说中鞭挞了贾琏一类人物荒淫无度的性生活,但他多少也以为否定他们就应该否定性本身。因此,他把性与爱看成是互不相干的事情,性不是爱,爱没有性,按曹雪芹的说法,就是“淫”可分为两种。贾宝玉梦游大虚幻境时,警幻仙姑有一段开导宝玉的话:“淫虽一理,意则有别。如世之好淫者,不过悦容貌,喜歌舞,调笑无厌,云雨无时,恨不能尽天下之美女借我片时之趣兴,此皆皮肤淫滥之蠢耳。如尔则天分中生成一段痴情,吾辈推之为‘意淫’。‘意淫’二字,惟心会而不可口传,可神通而不可语达”。这里所说的“意淫”,便是自由的真挚的爱情。这种爱情只能凭心灵领会,象贾宝玉与林黛玉便是靠真挚的爱情维系在一起的。他们既无媒的之言,也不要家长包办作主,完全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曹雪芹在描写这种爱情时,自然要把它写得玲珑剔透、纯洁无假、一尘不染,不能沾上半点性的内容。在曹雪芹笔下,甚至有无性的内容,都可以成为评价两人性爱关系的标准。如贾宝玉和林黛玉,他们完全是一种感情上的默契和沟通,自不必说。又如贾宝玉和睛雯,晴雯是众多丫环中一个最光辉的形象,她对贾宝玉是一片真率的热情。因为她的情真,也就为贾府不容,说她长得漂亮,未免轻佻,是勾引宝玉的狐狸精,最后被王夫人赶了出去。越是这样,曹雪芹越不能写晴雯有性的内容。尽管最后睛雯在宝玉面前怨愤地说:“我死也不甘心的,我虽生的比别人略好些,井设有私情密意勾引你怎样,如何一口死咬定了我是个狐狸精!我太不服。今日虽既已担了虚名,而且临死,不是我说一句后悔的话,早知如此,我当日也另有道理。”这里,睛雯的意思并不是后悔自己的一片真情,而愤恨权势者把她的情与性硬连在一起,早知如此,还不如以前只求性的欢乐。而另一个丫环,袭人的情形则相反。宝玉与袭人并没有爱的沟通,于是曹雪芹便给他们安排了性的内容,专门写了《贾宝玉初试云雨情》一个章节。在曹雪芹看来,要得到真正的爱情,必须从性的迷惑中超脱出来。曹雪芹通过梦境的描写,展示了宝玉的超度。在太虚幻境,警幻仙姑向宝玉秘授了男女之间的云雨之事,然后将宝玉推入房内,掩门自去。宝玉恍恍忽忽之中,尝试到性的欢乐,柔情缋绻,软语温存,与可卿到了难解难分的程度。于是两人携手出去游玩,来到一处地方,只见荆棒遍地,狼虎同群,迎面一道黑溪阻路。警幻仙姑这时追上来,告诫宝玉赶快回头,这里是迷津。正说着,只听迷津内水响如雷,竟有许多夜叉海鬼将宝玉拖将下去。宝玉吓得汗如雨下,从梦中惊醒。这样,宝玉便从性的迷津中超脱了出来,尽管他也是一个男人,但他已不同于沉溺于肉欲中的贾琏一类人物了。
曹雪芹的思想矛盾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因为那个社会造成了性与爱分离的既成事实。假如说,曹雪芹当年走出了第一步,充分肯定了人类神圣的爱情,那么,今天我们就应当走出第二步,使性与爱完善地结合起来。